“我們這是去哪兒？”

麥丘啟明跟著赤水，一路輾轉，都沒有問，直到眼看他們，已經逐漸走出仙族掌控的地界，終於不淡定了。

就聽赤水輕描淡寫地答道：“去妖界。”

麥丘啟明：“……”

他這段時間一直憂心忡忡，一方面擔心發回家族的消息被錯誤解讀，引起不必要的誤會，又擔心家族會獅子大開口，讓他太難做。

又因為靈泉已被赤水收起，帶在身邊，麥丘啟明簡直為此操碎了心，就怕消息洩露，發生什麽不測？

可以說，這一路上，他的心一直都是懸在半空中的。

然而他聽到了什麽，去妖界？

“……你去過妖界嗎？”他忍不住問道。

“沒去過。”赤水著實坦承，又道：“正因為沒去過，所以才更要去看一看，不是嗎？”

她聲音中掩藏不住的愉悅期待，讓麥丘啟明似乎意會出了點什麽，“……又是去找朋友？”

“嗯。”赤水望著眼前一大片茂密如同原始叢林的連綿山脈，群山錯落，層巒疊嶂，奇峰絕壁處，山水相間，又有那雲蒸霞蔚般的綺麗之景，合組成一幅靈動而又氣勢磅礴的絕美畫卷。

“這就是通妖林的邊界吧？”

“對，跨越這裏，就是妖族的地界了。”麥丘啟明站在赤水旁邊，也有些感嘆道。

別看這裏風光秀麗，景色怡人，但所有修者都知道，這叢林裏潛伏著各種常人意想不到的危機和災難，稍有不慎就會有性命危險。

因此，跨越這裏，本身就需要有足夠的勇氣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此通妖林非彼通妖林，真正的通妖林，是猶如仙族聖島一樣的絕密之境，是妖族朝聖一般的存在。

而這通妖林，是人族單方面的稱謂，僅是字面意義，即通往妖界的叢林。

麥丘啟明在赤水擡腳前又攔了一下，“你當真要去？”

赤水反而疑惑道：“你在擔心什麽？”

這其實也是麥丘啟明想要問自己的，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攔了這一下，仿佛冥冥中有種感覺，什麽東西既將脫離控制，將一發而不可收拾？

然而，那一絲感覺來得快，散得更快，麥丘啟明甚至都無法捕捉到，因此，他訕訕地收回手，道：“這不是因為通妖林太危險了嗎？你做好準備了？”

赤水就道：“不怕，就算打不過，我們還可以跑嘛。”

她對自己逃跑的技術非常有信心，而麥丘啟明，得麥丘家嫡傳，同樣不弱於她，這點非常重要。

麥丘啟明就知赤水是鐵了心要進通妖林了。

那他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。

他之前就心遁術，將消息發回家族時，還曾在星玦上同啟英哥感嘆，說感覺追隨赤水這幾年，時間變得尤其漫長，心緒起伏也超過從前，長此以往，說不定他很快就又要觸摸到上升的瓶頸了？

啟英哥當時，硬是沈默了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，才回過來一個無言的表情包。

由此可知他當時的心情。

通妖林地域廣博，物資豐富，奇花異草遍布其中，肆意綻放。

而麥丘啟明卻無暇欣賞這大好景色，一路上警惕異常，反倒是赤水，東看西看，時不時還會停下來，逗個花，惹個草什麽的，就像踏春野游一般無二。

忽然，赤水眼睛一亮，手輕輕招了招。

麥丘啟明就看到一只正在采密的刮骨蜂，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她手心之上。

就聽赤水轉而對他道：“找到路了。”

麥丘啟明正不明究竟。

赤水則是餵了那刮骨蜂一滴靈露，才道：“帶路吧！”

就見她手上那只刮骨蜂“哧溜”就將靈露吸進了肚子裏，然後兩前足飛快搓了搓，隨後翅翼一展，當真就飛在前面引路了。

麥丘啟明可以百分百肯定，尋常刮骨蜂絕對沒有這樣的靈氣，這只絕對是變異了！

然而他左看右看，都沒有發現這只刮骨蜂有何異常之處，只好將疑惑暫時放在心裏。

接下來，就讓他見識到了通妖林的絕美麗境。

至雄偉處，絕壁懸崖直插雲霄，俯瞰雲海波濤翻湧，遠眺群山巍峨妖嬈；至壯麗處，山瀑飛濺，彩虹貫日，匯集百川；至逶迤處，風光秀美直讓人流連忘返……

一路上，穿過深澗，路過湖泊，翻過絕壁，橫渡雲海，將無數美景盡收眼底，卻沒有遇到他想像中的任何危險。

這還是他知道的那個步步皆險的通妖林嗎？

總感覺，他似乎又知道了什麽很了不得的大事？再想想聖島一眾那黑雲壓頂的面色，壓力越發大了有沒有？

他目光瞄過還在前方帶路的那只刮骨蜂，心裏直癢癢，卻閉口不問。

就讓它順其自然吧！

他有些絕望地想道。

而前方的赤水，卻是面色明快，都恨不得哼幾聲，來表達自己此時愉悅的心境。

果然小白和小妖就是不同的。

這是早猜到她會來，所以才提前安排的吧？

畢竟他們是比親人還要親密的夥伴，還能有誰能比他們更了解對方呢？

赤水感嘆道。

說起來，他們都分開多久了來著，自小白突破離開算起，後來星官仙府匆匆見了一面，也未來得及相聚，又再度分離……

掐指一算，已然超過了他們曾經相處的時間，這竟已過去如此之久了嗎？

意識到這一點，赤水只覺得頭皮發麻。

她一直以為，修者自當逍遙於紅塵世外，得大自在。

再回顧前塵，她才恍然發現，其實她仍然身處於紅塵俗世，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和目的，而輾轉飄零，竟都未能抽出片刻閑暇，去探望一下舊時故友。

這樣想著，她腳步就慢了下來。

前面那只刮骨蜂似有所覺，疑惑地轉過頭來看了看？

赤水就又笑了。

意識到自己的疏忽，未嘗不是一件好事，她還可以補救不是嗎？

在一片白雪皚皚的雪山之巔，赤水終於見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小白和小妖。

“小白！”

她一個飛遁上前，就抱住了小白。

多年不見，小白的身高早已超過了她，介於少年與青年的模樣，隱約間，已經有了男兒的英氣與挺拔。

心緒激蕩，濃烈的喜悅之情泛濫，赤水眉梢眼尾，笑意盡展。

跟隨其後的麥丘啟明見到此幕，就怔了下，這還是他第一次，見到赤水如此般的真情外露，她的笑容是燦爛的，眼中閃著細碎的光，身心是放松的。

與她平日的模樣大相徑庭，這必然是她非常重要的人。

麥丘啟明遂看向赤水所抱的那個少年，青澀的外表，並不能掩蓋其眼中的銳利，在雙手回抱赤水的同時，眼神卻是將他從上至下，仿似刮下一層皮一般地審視了一遍。

麥丘啟明差點就沒能撐住。

對方這才施施然地收回目光，向他微微頷首。

麥丘啟明：“……”

再怎麽故作嚴肅，你也只是一個小孩啊！

要不要那麽妖孽？

而另一邊，小妖就要和善許多了，艷麗的妝容，卻並沒有盛氣淩人之勢，反而非常親切地將他迎至一旁的樹屋裏坐下，才道：“家主舊友重逢，甚是激動，無意怠慢，還請稍坐片刻，晚些再來向麥丘道友賠罪！”

麥丘啟明哪還不知道，這就是個客套話，看那小孩渾身氣勢，就不像是會道歉賠禮的主兒，更何況，其還是一家之主？

“額？”他陡然意識到一個問題，腦海裏已經在搜索關於妖族的眾多情報了，名字叫“小白”的……？

等等，“請問你們家主尊諱？”

“不知你問的，是老家主，還是小家主？”小妖眸中微閃，笑著問道。

不知怎麽的，麥丘啟明就從這笑容中，看出幾分熟悉的感覺，讓他不由自主就聯想到……赤水？

他下意識就遠離了一點，才道：“請問老家主……”

在他想來，知道老家主之名，自然也就知道小家主的名字了，沒毛病！

就見對方笑容宛然地答道：“我們老家主是焰王。”

麥丘啟明眨了眨眼，這才遲疑地問道：“……當真？”

“當真。”小妖連說著，還配合著點了下頭。

“……就是掌管著地之鑰的那個焰王？”他聲音不自覺地提高，似乎尤不敢相信？

“沒錯。”小妖非常有耐心地答道。

麥丘啟明盯著她半晌，默默地端起茶杯，將靈茶一口飲盡。

讓他靜一靜，好捋一捋這其中的利害關系。

將赤水的關系圖譜一拉開，就他所知道的，之前才剛剛浮出水面的百裏仙尊，是作為護道者身份出現的；鬼族的無瑕和晏二人，是剛達成的合作關系，也是朋友；現在又發現妖族這一大靠山？

……

他終於知道，他之前為什麽有那樣的預感了。

聖島眾族，想用一座承水島，籠絡住赤水的計劃，估計要打水漂了。

他也終於明白，赤水為何一定要到這裏來。

或許，無瑕和晏的合作僅僅是意外，而她真正的底牌，卻是在此，有著一妖之王為靠山，還有什麽做不到的呢？

直到此時，麥丘啟明才真正意識到，赤水平和表情下的堅決！

看來，星玦向外族推廣，是勢在必行了。

他轉而又想到他自己，回顧赤水一直以來對他的態度，立即意識到：這事兒，不能說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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